有這樣一群地質找礦人,扎根堅守“山高路險亂石多”的浙西南半個多世紀,54年來,在“資源小省”浙江找到13處大型礦床、20多處中型礦床,為國家探明大量礦產資源,潛在經濟價值超過800億元。
這就是全國模范地質隊、“地勘先鋒”——浙江省第七地質大隊。
不辭艱險
“為祖國尋找富饒礦藏”
26歲的王青,一身土黃色地質工作服、一雙滿是塵土的球鞋,斜挎?zhèn)€軍綠色帆布地質包,差不多就是地質找礦人的“標準像”。記者好奇地打開他的包,里面除了羅盤、地質錘、放大鏡這“地勘三寶”,還有干糧、柴刀、蚊蟲藥。
遇到王青,是在浙江麗水市遂昌縣群山深處的徐村鉛鋅多金屬礦區(qū),王青所在的第七地質大隊一分隊已在此開展了3年野外工作,隊員們就租住在山腳下老鄉(xiāng)家。
王青的工作從天剛亮就開始了,按照設定路線上山,沿途敲巖石、做記錄、分析地質信息,一直干活到黃昏才下山。徐村礦區(qū)方圓近120平方公里,王青和隊友幾年間硬是踏遍了所有山頭。“有時,一天翻三四個山頭、工作十幾個小時,到了晚上,兩條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。最怕山上的野豬夾,萬一踩上去,腿都可能被夾斷。還有蛇也讓人頭皮發(fā)麻,有一次我走到樹下,猛地發(fā)現(xiàn)樹枝上掛下來條蛇,都快碰到臉了?!?/P>
辛苦換來的是上百箱標注了紅色編號的巖芯采樣,這是地質隊員的“寶貝”、最珍貴的工作成果。王青說,讀懂這些來自千米之深地下的巖石“暗語”,就能判斷出是否有礦、有怎樣的礦。
找礦的艱苦,旁人很難想象。
“當了地質隊員,就得準備好吃苦?!庇?3年“地質工齡”的浙江省第七地質大隊隊長、黨委書記陳啟強說,地質隊員跑野外主要靠兩條腿,一天爬幾十里山路是常事,常年在偏僻山區(qū)工作,住的是窩棚,喝的是山水,難怪有人戲言,“遠看像逃難的,近看像討飯的,細看是找礦的”。
年輕隊員齊剛有一次調查鉛鋅礦,得鉆進一個老礦硐取樣。硐子里蝙蝠糞堆得有1米多厚,齊剛硬著頭皮往里鉆,一待就是兩個多小時。完成工作第二天,他就發(fā)起高燒,原來是感染了病毒性肺炎。隊員呂小軍和隊友野外勘查,有一回實在沒有可借宿的地方,就在老鄉(xiāng)家的牛棚湊合一宿。他們睡在木板搭出來的“二樓”,底下就是老鄉(xiāng)養(yǎng)的豬和牛。
比工作和生活上的艱苦更難熬的,是野外無邊無際的孤寂。
隊員謝常才大學畢業(yè)后頭一次上山找礦,一待就是一個月,不巧師傅扭傷腳,不得不先下山休息。村里稀稀落落幾戶人家,幾乎碰不到說話的人,山上沒有電視,更沒有網絡,謝常才用軍用水壺自制了天線,收音機才勉強收到一個臺。依靠這唯一的“娛樂”,他一天一天“熬”過去。
長期遠離家人的野外工作,幾乎每位地質隊員都嘗過深山靜夜苦苦思念家人的滋味,懷有一份對家和親人的歉疚。
地質工作經常在野外流動,通訊不發(fā)達的年代,常常是“信追人”。老隊員王寬弟忘不了當年收到家信、得知妻子臨產時的激動,可細細一看,這封信輾轉一個多月才到,早已過了產期。等他請假趕回家,才知道這個沒來得及見爸爸的孩子已經夭折。后來妻子再次懷孕生產,他還是沒能及時趕回去。
不過,地質找礦人也有自己獨特的樂觀與浪漫。他們戲稱自己是“拿工資的‘驢友’”。4月初春,野外工作之余,眼見著漫山遍野粉色杜鵑花次第開放,他們會走幾小時山路,登上有手機信號的峰頂,對遠方的愛人說上一句:“萬朵山花為你而開?!?/P>
“背起了我們的行裝,攀上了層層的山峰,我們滿懷著無限的希望,為祖國尋找出豐富的礦藏?!薄犊碧疥犞琛烦隽嗣课魂爢T的心聲。
苦樂相隨
“為礦而喜,為礦而憂”
“我見青山多嫵媚,青山見我應如是”,已在第七地質大隊工作6個年頭、擔任項目負責人的鄭剛,這樣形容自己現(xiàn)在的工作狀態(tài)。
“剛開始干野外找礦,和想象中的地質工作反差巨大,心里確實打過‘退堂鼓’?!北揪褪萑醯泥崉?,經過頭3個月野外工作,體重從110斤降到98斤。在家鄉(xiāng)自辦企業(yè)的父親多次催他回去,有孕在身的妻子也盼著結束兩地分居。最終,鄭剛還是放不下找礦事業(yè):“一旦上了手,越干越有味道,再也離不開這個工作?!?/P>
地質隊員的苦與樂,都和找礦事業(yè)緊緊連結、相伴相隨。他們說,找礦過程就像談戀愛,能讓人日思夜想、牽腸掛肚?!盀榈V而喜、為礦而憂”,正是他們的真實寫照。
“就像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,也沒有兩處完全相同的礦區(qū),即使巖石、地層一樣,構造、形成條件也不同,面對這樣復雜、豐富的工作對象,樂在其中。”平時話不多的第七地質大隊地質調查院總工程師樓望平,說到找礦,頓時神采飛揚。
“上天容易入地難”,地底下藏著什么,誰都捉摸不透。有時采樣、鉆孔的位置設計得稍偏一點,就很難有所發(fā)現(xiàn)。上千萬元的投入,說不定就因此“打水漂”了,找礦人的壓力可想而知。樓望平說,找礦,就是這樣一項體力與腦力勞動并重的工作,要成為找礦的“神探”,不僅需要吃苦耐勞的品質,更需要堅實的學科知識、豐富的經驗積累,捕捉蛛絲馬跡的線索,找到深藏不露的地下寶藏。
而找到礦、找到大礦的歡欣鼓舞,是對地質隊員長期堅韌毅力、精湛專業(yè)技能最好的回報與獎勵。“我們在崎嶇的山坡上一蹦三尺高,抑制不住對著石頭大喊‘出礦啦’,崩裂而出的歡呼聲在空蕩蕩的山谷中久久回蕩。”年輕的隊員黨曉亮這樣形容找到礦的那一刻,“巨大的喜悅仿佛能漲破心臟”。
執(zhí)著堅守
“良心地質”代代傳承
地質找礦講究“勤看、勤敲、勤走”,但找礦人獨自在野外工作,究竟走了多遠、看了多少,無從考量,旁人更難以知曉。地質找礦,又是一項摻不得半點“水分”的工作,需要一個一個腳印踩出來、一個一個鉆孔打出來、一份一份地質報告累積出來。
第七地質大隊的新老隊員,都熟悉人稱“大老王”的老地勘人王敏耀,還有他常常掛在嘴邊的“良心地質”的說法?!按罄贤酢背Uf:“我們搞地質的人一定要腳踏實地、實事求是,千萬不能弄虛作假,該跑的路線必須要跑到,該采的樣必須要采集到,該描述的地質現(xiàn)象必須要寫清楚。只有這樣,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?!?/P>
有一次,當時已58歲的“大老王”為了尋找礦化帶,一路追尋,走到天色漆黑,一看地形圖,才發(fā)現(xiàn)快要走到浙江與福建交界處?!按罄贤酢鄙肀硯资镏氐膸r石標本,又連夜往回走。等他走回駐地,已是雞叫天明。這一天,他連續(xù)走了16個小時、上百里的山路。
一分隊副分隊長王岳勇剛工作時,曾跟隨周俊法等老專家看礦、找礦。他說,老地勘人身上那份珍貴的職業(yè)操守與情懷,無聲地感染帶動著隊里的年輕人?!氨热缥覀兏愕刭|調查,必須按照定好的路線來采樣,線到哪,人就必須到哪,沒有什么可討價還價的。只要看到有出礦的希望,我們寧可多爬山、多繞路,也一定要走到?!?/P>
“良心地質”,這沉甸甸的4個字所凝聚的職業(yè)道德、敬業(yè)精神,已寫入第七地質大隊的“精神密碼”,伴隨著一代代地質人。
像一分隊隊長陳升立、三分隊隊長金乾泰,是隊里公認的“找礦能手”。陳升立近10年間,帶領隊友找到了遂昌橫坑坪、坑西兩個大型螢石礦,潛在經濟價值超過百億元。金乾泰“一榔頭敲出個大鉬礦”的經歷,則成為年輕地質隊員眼中的“傳奇”。
第七地質大隊建隊54年來,在浙西南地區(qū)發(fā)現(xiàn)57個礦種,探明儲量礦種26個,僅2006年以來,就找到3個大型礦床、3個中型礦床。其中,有被稱作“江南第一金礦”、浙江省發(fā)現(xiàn)的最大金礦遂昌金礦,全國最大的具有工業(yè)利用價值的沸石礦縉云沸石礦;他們找到的大型螢石礦,已使麗水地區(qū)成為國家級的氟化工原料基地;在松陽縣、慶元縣查明稀土氧化物資源量近百萬噸,成為國家重要的稀土資源儲備。